▲儿时的马燕(翻拍)。本报记者杨植森摄
▲这是马燕的家乡张家树村,这里在宁夏生态移民期间整村搬出,只留下荒废的屋舍墙院。记者冯开华摄
▲马燕与法国记者合影(翻拍)。
▲马燕在法国与朋友庆生(翻拍)。
▲华夏出版社2003年9月出版的《马燕日记》。
二十多年前,在宁夏西海固同心县张家树村,五年级的马燕在豆子种植说明书背面写下题为《我想上学》的信。后来,借助一个偶然的机会,这封信连同马燕的三本日记,引起媒体的关注,《马燕日记》也出版成书
在13岁女孩简洁的笔触中,西海固山村孩子艰难的求学及生活细节一一展开,但是,“不过在(再)苦在(再)累,我也不怕,我要勇敢地去追寻我的理想”
马燕的故事感动了世界。在大家帮助下,马燕顺利完成学业,成为一家中资企业在法国的员工
如今,距《马燕日记》首次出版已过去二十年。当年,同心县义务教育阶段的入学率和巩固率可能连80%都不到,如今,这里不但义务教育阶段入学率达到100%,还实现了义务教育基本均衡发展,千千万万“马燕”命运得以改变
“妈妈,不上学,我一辈子的眼泪流不干。”
二十多年前,在宁夏西海固同心县张家树村,五年级的马燕在豆子种植说明书背面写下题为《我想上学》的信,让弟弟念给不识字的母亲听。
母亲白菊花含泪听完了信。后来,借助一个偶然的机会,这封信连同马燕的三本日记,引起媒体的关注,《马燕日记》也出版成书。
在13岁女孩简洁的笔触中,西海固山村孩子艰难的求学及生活细节一一展开,但是,“不过在(再)苦在(再)累,我也不怕,我要勇敢地去追寻我的理想”。
马燕的故事感动了世界。在大家帮助下,马燕顺利完成学业,成为一家中资企业在法国的员工。
如今,距《马燕日记》首次出版已过去二十年。当年,同心县义务教育阶段的入学率和巩固率可能连80%都不到。后来,国家实行了全免费的普九义务教育。如今,这里不但义务教育阶段入学率达到100%,还实现了义务教育基本均衡发展。
马燕命运的改变,源自一次偶遇;千千万万“马燕”命运的改变,则离不开国家政策。
寒风中,我们重新踏上马燕曾生活、学习过的这片土地,探寻如今的“马燕”们是什么模样。
母亲希望女儿“要选择自己的人生”
那一场雪非常大,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一场大雪。雪停了,风也停了,我们姐弟三个和我七十岁的老奶奶就去背雪,把一个井都背满了。这一冬,我们没有缺水喝。
——《马燕日记》
(2001年12月4日 星期二 小雪)
马燕出生的张家树村,属于宁夏吴忠市同心县预旺镇。在《西行漫记》中,美国记者埃德加·斯诺把相当篇幅献给了这片土地,而作品封面那个英姿勃发的红军小号手,也是斯诺在预旺堡古城墙用相机定格下的。
这片土地,也是曾有“中国贫困之冠”之称的西海固地区的一部分。上世纪七十年代,联合国专家到西海固考察后,将这里认定为“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”。资料显示,位于西海固核心区和宁夏中部干旱带的同心县,年蒸发量是降水量的近九倍。
寒冬时节,记者驱车驶入乡村,触目皆是“火星地貌”般沟壑纵横的黄土地。在黄河水通过国家“扬黄工程”抵达这里前,当地百姓种地要“靠天吃饭”,生活用水则来自井窖里储存的雨水、雪水,饮用时还需撇去浮在表面的昆虫和杂物。
二十多年前,张家树村的两千多口人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。
“下雨就有收成,不下雨就没收成,最差的时候只能把种子收回来。”白菊花回忆说。马燕有两个弟弟,一家五口人只有五亩旱田,糊口尚且不够,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外出务工。马燕的父亲是一名退伍军人,当时宁夏本地就业机会不像现在这样多,他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家种地。为了增加收入,白菊花只好搭乘村里人的手扶拖拉机,去宁夏北部、内蒙古等地捡发菜挣钱。
发菜是一种黑色发丝般的野菜,没有滋味,却因与“发财”谐音而在南方市场卖出高价。当时的张家树村民连续捡上两周,攒够一斤,就能换得一百多元,可维持一家人一个月的生活。无论寒暑,捡发菜的人都睡在山坡上。
马燕在日记中写道:“我一定要好好学习,让妈妈下半辈子过一个幸福美满的日子。”
白菊花不是不懂马燕的渴望,却感到力不从心。“晚上他们睡着的时候,我就把灯拉开,我看一看三个孩子,我想妈妈只能给你们生命,给不了你们远大的理想。”
听完马燕《我要上学》的信,这位母亲再次踏上了捡发菜之路。村里人调侃她:“女娃娃上学有啥用嘛,迟早都要许给人家的,识几个字、把眼睁开就行了。”在当时的西海固农村,女孩上完三年级就辍学回家干农活、照顾弟妹的情况很多。马燕五年级短暂辍学期间,甚至有人上门给她提亲。
白菊花却希望女儿有与自己不同的人生:“我小时候只上了半年学,早早嫁人,围着锅台转,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,就连出去捡发菜都没自信,因为不识字,连男女厕所都分不清。我就觉得马燕不能再这样了,她要选择自己的人生。”
一切都不同了
今天我才知道这星星是数不清的,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这样大。
——《马燕日记》
(2001年11月13日 星期二 晴)
《马燕日记》出版后,马燕成为新闻人物,吸引了国内外人士捐款。这些捐款资助了她和许多像她一样因贫困而面临辍学的女孩。她还拿出三分之二稿酬,捐给了更多家乡孩子。
日记的出版扭转了马燕的命运,也在学生中掀起了一阵写日记的风潮。“大家当时都很困难,都希望通过写日记改变命运。但很快义务教育就在西北农村普及了,所有孩子都能上得起学了。”马燕初中时的物理老师、如今担任同心县教育局营养办主任的马如云回忆说。
马燕五叔马东林的大女儿,上到初一就因贫辍学。如今,他的小女儿在县城读高中,他在城里务工、租房陪读。“那时候家里太穷了,如果大女儿能赶上国家政策,说什么我也会让她上学,有知识太重要了。”马东林说。
西海固百姓如今深信:一个孩子考上大学,就能改变一家人的命运。
继马燕考上大学后,她的两个弟弟也顺利大学毕业、走上工作岗位。“我特别高兴,孩子们都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人生,一切一切和我都不同了。”白菊花说。
如今,马燕家搬到了同心县城一所带小院的平房里。院中有棵苹果树,客厅墙上挂着许多感谢马燕资助孩子上学的锦旗。靠墙放着电脑和一排书,包括《红楼梦》等文学名著,这是白菊花的学习场所。儿女们都在他乡过上了理想的生活,她和老伴经营杂货铺之余,也时常借着看儿孙的机会去大城市转悠。“看到城市里的独立女性,我就觉得知识对人的改变太大了。我现在也在手机上学认字,之前孩子们和我微信聊天都发语音,现在我也能和他们打字聊天了。”
坐在沙发上,阳光透过米白色窗帘洒进来,白菊花翻着老照片感叹:“政策好了,我们老了。”
二十多年前,从银川颠簸近一天才能到达的张家树村,我们现在三小时就顺利抵达——脱贫攻坚期间,宁夏几乎村村通了水泥路,再无颠簸与尘烟。道路两侧的黄土地已不像日记里描述的那样光秃,即便在寒冷的冬季,也能看到厚厚一层草甸。
媒体曾描述马燕家是“一幢不大的灰砖房,立在一座山丘上,远处是望不到头的贫瘠山谷”。如今,和马燕年龄差不多大的预旺镇党委副书记余生俊告诉记者,由于生存条件艰苦、饮水不便,张家树村在宁夏“十一五”“十二五”生态移民期间已整村搬迁,一部分人去往水源丰沛的青铜峡市,还有村民搬迁到本县条件更好的地方。“移民搬迁后,当地退耕还林、封山禁牧,生态也比以前好了。”
曾经,马燕一家一年的收入只有1000余元。2022年,同心县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已经达到了13631元。
“我想以后再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,村庄会是一片绿的景象。到时候,村庄的人也会有丰富的知识,会gǎo(搞)建筑的。”马燕于2001年冬季在日记里写下的愿望实现了。
“这座桥就是我的‘中国梦’”
今天又放假了,我和弟弟又要走那条永远走不完的路了。
——《马燕日记》
(2001年9月15日 星期六 阴)
2001年9月,马燕成了张家树村第一个女初中生,却也面临新的难题:从张家树村到镇上的预旺中学约20公里,家中没有交通工具,她和弟弟要步行往返。由于村镇间距离远,学生大多住校。周五下午,学校早早放学,让学生回家;周日下午,学生再背着黄米和几个馍馍回学校。
“有钱”的孩子,会花1.5元搭乘去镇上赶集的手扶拖拉机去学校。马燕没钱,只能眼看着同学坐着手扶拖拉机在尘烟中走远,再和弟弟徒步四五个小时。“我俩走时肚中饥饿,弟弟就在人家的韭菜地里呀萝卜地里呀偷着拔来些,我俩就吃……如果我俩不偷吃人家地里的,我俩也许走不回去。我一步一步地走着,觉得腿非常的(地)疼痛。”她在日记里写道。
如今的西海固,硬化路四通八达,马燕走过的土路、石子路已被宽阔水泥路取代,唯有黄土崖下的深沟巨壑亘古未变。
马燕上学时,要经过一道数十米深、近百米宽的沟壑。她在日记里写下过沟时的恐惧:“走在路上的时候,我的心里非常害怕,因为有很深的沟,很陡的山。还有的时候,路上有小愉(偷)要钱。”
在余生俊带领下,我们驱车往张家树村原址行进时,路过这道深沟。如果从空中俯瞰,它像黄土地上一道绵亘的裂痕。
2018年,沟上架了桥。从桥上,即使是步行,一分钟也可越过这道深沟。桥的一边,依稀可见贴着崖壁的羊肠小道,当地人称之为“羊走的路”,马燕上学时曾无数次走过;另一边则是拦洪水库,盐碱水将黄土浸成盐霜般的白,倒映着晴朗的蓝色天空。
在桥上,我们遇到了开拖拉机的罗忠华。他是预旺镇胡堡子村人,离张家树村不过两三公里。桥修好前,他和附近村民都得开着拖拉机,走“羊走的路”。
“路这么窄,拖拉机过得去吗?”我们惊奇。
“在这长大,不走这个路走哪啊?不走这个路,就得多绕几十公里。”回想当年的路,罗忠华叹了口气。
当地人盼着下雨,却也害怕下雨。每逢暴雨,“羊走的路”就如泥沼,罗忠华的拖拉机曾深陷其中,用两头牛才拉出来。走到沟底,大水冲着泥浆,直漫到成年人腹部。他上小学时,也要过这道沟,若逢大雨,就去不了学校。
胆子再大的孩子,也害怕晚上过沟。“有时候我们到沟对面去接娃娃,要是干活耽误了,就在沟对面喊娃娃的名字,给娃娃壮胆。”马东林回忆。
马燕的父母也曾在沟对面呼喊她的名字。那声音回荡在山谷,给了孩子在茫茫夜色中越过深沟的勇气。
“没有走过深沟,你就不知道桥的重要”。“走在桥上,我觉得我的‘中国梦’实现了!这座桥就是我的‘中国梦’!”马燕的初中同桌马成奇说。谈起自己当年上学时路过的城阳沟和新修的那座249米长的城阳沟大桥,这位如今已是同心县马高庄乡领导的沉稳青年难掩激动。
翻过预旺镇城阳沟大桥桥头的护栏,我们站到了土崖边。往下望去,双腿不由打颤——这是一道更宽、更深的裂痕。马成奇上学时,最害怕过这道沟。他家离学校并不远,但过沟就要半小时以上。
2016年,城阳沟大桥修好。已经参加工作的马成奇周末回村,走在桥上时感慨万千:“为了两个村百姓的出行,政府花了三千多万元修这座桥,盼望了那么多年的事就这么变成了现实,像做梦一样。”
学校成为镇上最美的风景
我在想,到什么时候上学,我才能不挨饿呢?
——《马燕日记》
(2001年10月30日 星期二 阴)
周日下午回学校时,马燕要背一小袋黄米、五个馒头,作为一周的伙食。她将黄米拿到食堂换成饭票,确保每天能吃上一碗黄米饭;五个馒头,她储藏在木头盒子里,每天一个。有时,母亲会给她做些咸菜带上;更多时候,她要向同学“借菜”。
教室是简陋的平房,窗玻璃总是残破。为节省换玻璃的钱,学校干脆用砖将窗户封死,只留顶部一线天光。冬季寒冷,早上值日的学生要提前生好炉子,待师生在尘土飞扬的“操场”上跑完早操,教室才有些微温度。
在马成奇记忆中,教室的墙常年被煤烟熏得发黑。晚自习九点结束,他和马燕往往想多学一会儿,便在教室点燃蜡烛,老师在烛光下给他们讲题。
校长办公室是比教室更残破的土木结构平房。一天,马如云与几名教师坐在办公室,忽然来了一场小型地震,屋顶砖、土哗哗往下掉,他们慌忙去教室查看,发现没有异样才松了口气。“办公室肯定早就是重度危房了,但在新校舍建成前,我们一直在里面办公。”马如云回忆说。
宿舍里,十几个孩子挤在土炕上,冬天冷得不敢脱鞋,晚上睡觉却还要打开窗户——炕下烧的是煤饼,学校担心孩子们一氧化碳中毒。“那时候我每晚都睡不踏实,过一会儿就要去学生宿舍检查一下,还要打着手电领娃娃去外面的旱厕上厕所。”预旺中学女生宿舍管理员马世梅说。
正值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,我们到达预旺中学,却未找到马燕在日记里所描述的任何蛛丝马迹——气派的校舍和城里的中学并无区别,只有女生宿舍楼前那棵老榆树,见证着二十年沧海变桑田。
走进学校大门,迎面是五层高的红色教学楼,教室里暖气很足,每间教室都配备电子白板;能容纳四百多人的餐厅光亮整洁,土豆烧牛肉的香气扑鼻而来,学生在门口机器旁“刷脸”后,就可到窗口盛一碗营养丰富的晚餐;塑胶操场上,男生三五成群打篮球,女生则结伴散步谈心……
学生走向宿舍楼,看到马世梅会叫一声“阿姨好”。“以前学生娃娃都很内向,不爱说话,现在的孩子特别活泼可爱,穿着打扮也大不一样了。”马世梅说。
宿舍楼里温暖如春,每层楼都有水房、水冲厕所。记者随意走进一间女生宿舍,上下床的八人间住了五名学生,一角摆着学习桌,学生或坐或立,嬉笑谈天。床铺墙上的偶像海报、励志语录或“表情包”,彰显着孩子们飞扬的个性。
“现在,学校成了镇上的风景线。国家这些年对农村教育投资太大了,我们的硬件设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和城里几乎已经没有区别了。”马如云的语气里充满自豪。
15岁的冶晓玲是预旺镇沙土坡村人,在预旺中学读初三,是“最困难的那类学生”。父亲早亡、母亲改嫁,爷爷冶正龙独自抚养她和弟妹。因要照看孙子孙女,冶正龙无法外出挣钱,祖孙四人靠政府每月近4000元补贴生活。“娃娃上学不要钱,每年只用交一百来块本子钱,压力小了很多。”冶正龙说。
冶晓玲姐妹周一至周五住校,费用全免。每周五下午,冶正龙开着女婿留在家里的小汽车接姐妹俩回村,周日再给她们装上牛奶、水果、馍馍,送她们返校。
早午餐不必花钱,皆由学校免费提供:早餐有鸡蛋;午餐则是荤素搭配加米饭,经常换花样,不够吃可以再要——即便没有生活费,她也不会再像马燕当年一样饿肚子了。
对低保、残疾、建档立卡户等六类困难学生来说,晚餐也免费,学校每学期给家长账户补贴625元,学生“刷脸”就能吃饭。
事实上,同心县所有乡镇义务教育阶段学生都吃上了免费营养午餐,这得益于国家实施的“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”。
同心县王团镇中心完全小学是当地第一批营养午餐试点学校。记者午饭时间到达学校餐厅,孩子们正排队打饭,菜里有牛肉、土豆、白菜、鸡蛋、胡萝卜,营养充足。记者看到,孩子们都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,还有孩子再去要第二碗。
王团镇中心完全小学校长王正虎告诉记者,学生午餐标准是每天6元,其中中央财政补贴5元,自治区财政补贴1元,而这6元钱,分文不少地投入到了食品原材料上,厨师、水电等都是额外投入。
餐厅里,可以看到一些老师在陪餐。食堂管理员兼食品安全员周维宗说,他每天都要在开餐前提前试餐、留样,以避免食品安全事故。十多年来,他也发现学生的餐饮习惯逐渐变化:“孩子以前能吃二两米饭,现在也就一两多,有时候肉都剩下了,因为肚子里有油水了。”
从“有学上”到“上好学”
“以前,我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村,一天就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天,也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……转眼几年,也许还有更多、更大的城市在等待着我们。”
——《马燕日记》
(2003年3月29日 星期六 晴)
《马燕日记》出版时,现任同心县教育局副局长的苏润军,当时正在另一所乡镇中学当老师。1993年大学毕业的他,至今已在教育系统工作30年,正好经历了西部地区基础教育从“有学上”到“上好学”的变化。
一方面,上学路上的经济障碍扫清了,脱贫攻坚期间提出“两不愁三保障”,包括“义务教育有保障”。另一方面,“女孩上学没用”的观念也逐渐瓦解,越来越多女生考上大学、改变自身与家庭命运的案例,无形中影响着村民的认知。如今,同心县义务教育阶段入学率和巩固率(毕业学生数除以入学学生数)全部达到100%,再无学生无故辍学。
冶正龙告诉记者,村里有个孩子存在智力障碍,无法融入小学,但老师们仍坚持每周上门送教,几年来风雨无阻。
马燕和马成奇那代人,放学回家首先要割草喂羊,然后才做作业。冶晓玲带记者看羊圈时,发现家里有黑脸绵羊,非常吃惊:“这是我第一次看羊圈,爷爷平时都不让我管这些。”
幼儿园和艺体类培训机构飞速发展,也折射着农村家长教育观念的变化。2010年之前,同心县只有两所幼儿园,如今有81所,学前三年的毛入学率,也从2010年的43.7%增加到如今的92.85%;艺体类培训机构从零发展到22所。
对苏润军等教育界工作者来说,如今的工作重心,已从“一个都不能少”转变到发展更公平、更高质量的教育。苏润军说,虽然西部地区教育还存在不少这样那样的难题,但无论如何,像马燕过去那样“上不了学”的女孩子,已经找不到了。
十年前,同心县有近200所学校,如今只有120所。小规模乡村教学点大多都已撤并,当地通过办寄宿制学校、购买校车服务等方式,把师生集中到了教育资源更优质的大规模学校。
在王团镇中心完全小学,记者见到了五年级的马丰才。2019年冬天,记者在王团镇马套子村的教学点初次见到他时,学校只有62岁的老教师马彦国和他一个学生。因为缺少玩伴,他显得很内向,一直在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埋头读《大禹治水》。由于每天要走路上学,他的脸蛋是黑红色。教学点撤并后,他来到王团镇中心完全小学,有了新朋友,还有生活老师照顾日常起居。现在的他白净高挑、性格开朗,和城里孩子并无区别。
去年9月,20多名学生从偏远的郭阳洼小学,来到马燕曾就读的预旺镇中心完全小学。对他们来说,到新学校意味着“世界变大了”。六年级学生马瑞芬的上学路从4公里变成15公里,但通勤不成问题,因为免费校车每天都会到她家门口按时接送。大课间丰富多彩的体育活动、老师们更有趣的教学方式、更多的朋友,都让她觉得新学校很好,“爸爸妈妈都说我变开朗了”。
我们赶上了预旺镇中心完全小学下午的大课间。占地百亩的校园周围,在冬日的寒风中,一片萧瑟,校内却五彩缤纷,孩子们跳皮筋、踢毽子、打篮球、踢足球……
黄土高原依旧,而高原上的人们,俨然有了另一番人生。(记者李钧德 马思嘉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