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子彬是当代卓越的中国画家,他以浓墨重彩展现中国的山水和风情,深悟“意境深远”之真义。近期观赏到他的一批油画作品,让我对他的艺术以及对当代中国绘画的演变态势,有了新的认识与领会——技法、媒介和风格是艺术表达的方式而非终点。郑板桥有艺术箴言:“删繁就简三秋树,领异标新二月花。”一位真正的艺术家变更创作技法,依旧能够“得心而应手”。油画这一常见的绘画方式,也完全能够达到“意境深远”的审美高度。
用油画笔和油性颜料在画布上作画,是我们比较熟悉的事情。明清画家的山水、人物,其用墨设色的意韵,与如今的油画有不少相通之处,以至于国外有人将古代中国画视为油画的雏形。现今所说的油画,主要源自西方。19世纪末期来自西方的艺术家,用油画描绘中国北方的山川和村落景象,创作了最早在中国大地上出现的油画。他们的作品不仅是当年东方了解西方的重要视觉资料,而且成为中国借鉴西方绘画的启蒙范本。法国画家保罗·塞尚,就是这方面成就最为显著的西方艺术家。他旅居中国,留下了众多精美的油画作品。与他同时代的中国画家,曾以师从塞尚为荣。
到20世纪中叶,油画成为中国各大艺术院校美术教学的重要科目,当年有幸接受美术专业教育的画家,油画是每个人必学的基础课程。最早出国留学的画家徐悲鸿就擅长油画,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先驱林风眠也是油画高手。在他们的引领下,成为了中国油画发展的繁荣期,这里所谓“繁荣”,不是那个时期的油画水平最高,而是那个时期油画在画坛的地位最为突出。在那个时代,一个画家不会画油画,是难以想象的;一个展览没有油画,也是难以想象的。王子彬自述他与油画的缘分,从少年时期一直到当下,“油画创作已经成为我艺术生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”。他的学艺经历很能说明油画在中国美术界推广的程度。一位著名的美国画家访问中国,他对中国画坛的印象就是中国画家画水墨画总有一种独特韵味,但在画油画时却显得游刃有余——传统艺术基因的传承和现代美术教育的普及,是油画在中国发展良好的重要因素。
随着艺术观念的更新和创作环境的优化,我们的油画也在持续进步,不断创新。随之产生的变化是油画与相邻画种之间的交互融合,国画、雕塑和壁画元素在油画作品中呈现。在作品尺寸、创作手法和主题承载方面,确实出现了许多“宏伟巨作”。另一方面,油画形式和内容两方面的繁杂和沉重,使观众在面对简约明快的油画作品时,有轻松愉悦之感。
王子彬既是杰出的中国画家,也是杰出的油画家。只是他后一方面的创作成果,不如中国画创作的影响力广泛。实际上即使将其油画作品与专门的油画名家之作并列,论格调之高雅亦毫不逊色。在 2021 年的一次展览中,王子彬的油画作品集中展示给观众,人们对他的艺术有了更为全面的看法。纵览他作于不同时期的油画作品,联想他不同时期的中国画代表作品,可以大致追溯数十年间走过的艺术历程。他将中国画创新探索的经验,很自然地运用到油画写生中;同时又在油画创作中,实践着他对外国艺术的观察与思考感悟。即使我们依然将王子彬“定义”为中国画家,也能够通过观察他的油画创作,更全面地理解和评价他在中国画领域的成就——他是一个艺术思维敏锐,文化视野开阔的画家,习惯于从实践而非从理论来领悟中西艺术的要旨。
如《黄山云海》、《泰山晨曦》、《黄河渡口》、《江南水乡》已经展现出他在构图方面的娴熟,他善于以丰富的色彩表现层次关系。近景的浓、厚、暖色调与远景的淡、薄、冷色调统一于景物的整体性描绘。在物象的疏密与饱满,树木枝干的伸展,平面效果与立体空间的结合方面已经相当出色。在颜料的堆叠和晕染、画笔的点触和涂抹方面,已经呈现出个人风格。西北地区的写生《窑洞风情》,将窑洞的拱形结构转化为画面形式构成;《敦煌莫高窟》画面上佛像、壁画的处理,具有装饰性效果;《草原骏马》、《天山脚下》简略而鲜明的中景(帐篷、骏马与飞扬的彩旗)使草原、山峦、天空更显辽阔和苍茫,飘动的白云、流淌的小溪的处理,简洁、流畅而富有生气;《华山雄姿》以传统山水与油画的空间处理、笔法的自然融合,寥寥数笔,巍峨山势、险峻峰岩之间透出的威严和神秘尽在画中。山峰边缘的留白,天际的飞鸟都起到了点睛之笔的作用。这种效果表明画家对传统山水画和西方油画精髓的领悟。
在长期不懈努力的基础上,他对油画工具材料的把控,与他对艺术作品的精神内涵同步提升。在创作过程中,他不仅捕捉景物的自然形态特征,而且用不同的笔触,不同的色调展现了不同地区景物的独特人文韵味。《法国普罗旺斯小镇风光》整体浪漫迷人的气息,柔和金黄的光线,橙红色的屋顶,映出深色街道的余晖,整个画面给人温馨惬意舒适的感受;《晨曦》的色彩运用独具匠心,以淡雅的蓝色调描绘初升日光下的海面与沙滩。从他在国内游历期间的创作作品中,可以体会一种超脱世俗的高远情怀。
近几年的油画作品,笔愈精炼而境愈深邃。《巴黎》、《巴厘岛风光》等作品,以极为简约的形式表现阳光、雾气、云朵、礁石和古老建筑,无一不饱含着画家面对异域美景时的内心触动。我们可以设想那些看似随意画出的桥梁构件、海水波纹,该是怎样触动了画家,而又怎样将他当时的心境传达给观众。这种精炼与纯粹,浸润了多年的艺术磨砺和深沉的文化思考。《德国小镇》以丰富细腻的色彩和简明扼要的光影处理,成功地描绘出中欧山地悠远之境。朦胧虚幻的天空和山谷,沉稳庄重的树林和房屋,虚实、轻重的对照呼应,做得恰如其分。中国艺术家以油画表现中欧山地景色,达到这样的水准,着实令人振奋。而在描绘伦敦塔桥、意大利古老帆船、日本樱花树林的作品里,我们能够体会到画家从绘画形式到艺术心境的自在,技法与材料不再是表现的束缚,外来的色彩、光影表现经验,完全融会于艺术家的心灵之中,以“气韵脱俗,真意超卓”来形容,实不为过。
中国美术界前辈多兼擅油画,刘海粟、颜文樑、常书鸿、赵无极、朱德群、苏天赐、靳尚谊、詹建俊……他们的油画创作,既是他们艺术史功绩的一个方面,也是中国油画史的重要篇章。当代中国美术家在油画方面的成果,亦应作如此看待。
人物品藻
王子彬:主要作品《繁星点点》、《苍山翠影》、《秋水长天》、《高原之歌》、《晨曦》、《古镇风情》《时代先锋》等。
出版有《工笔花鸟画技巧》、《王子彬速写》、《王子彬作品集》、《王子彬小品集》、《王子彬水彩画作品》等。其作品多次参加国内重大展览并获奖且在韩国、澳大利亚、加拿大、意大利、俄罗斯及澳门、新加坡等国家和地区展出。
